共赴时光成夏

三次元现充

【现欧】跟男朋友分手了怎样才能和好

*知乎体,高述视角。
*HE,放心入。

——
谢邀,但严格来说我没资格回答这个问题。因为比起恋爱,也许他更希望我依旧以朋友的身份伴他一世。这原本也是我的希冀,退居他的身后,默默注视着他和别人走过漫长的人生。

这并不是一个多么欢乐的故事,只有无望的暗恋,同性的禁忌。我在这里说出来,仅仅是想记录这充斥着痛苦、挣扎和救赎的七年。

我和他相识于大一,同寝对床。第一次见面并不觉得他会是我生命中的特别,相反,他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让我隐隐皱起眉头。因为某些不可抗力我有很严重的洁癖,所以看到舍友不修边幅,第一印象便也谈不上多么美好。

我原本便清楚自己的性格无法适应宿舍生活,每每他打游戏爆发出狂躁的第二人格,或是其他舍友不讲卫生鼾声震天,虚与委蛇对人明嘲暗讽,这样的日子让我无比焦虑,只能一天又一天用冷漠和疏离抗拒无法逃离的群居。

或许是这样置身事外的态度也让他颇有微词,只需一个契机,矛盾便可一触而发。多日的烦躁让我无法保持冷静,一反常态地向他口出恶语,他也没怎么客气。激烈的言辞中我们把累积的不满用最恶劣伤人的形式戳向彼此,这场战争以他最后气得转身离开寝室而告终。

在门被他摔上的那一刻,后悔一瞬间席卷而来。淡漠是我一贯的人际处理方式,刚刚的失控在人生中从未有过。我不知自己的无心之失会为对方带来多大伤害,冷静过后,我决定等他回来郑重地道歉。

只是没想到等来的,是一个去修剪了头发清清爽爽回来的他。哪怕刚刚的吵架中,我只是口不择言攻击了他的不修边幅。

他抬起头来直视我,紧张而局促。我发现原来他的眼睛那么好看。圆圆的杏眼,瞳孔棕褐明亮,睫毛还在微微颤抖。

他先我一步道了歉,还坦白了自己重度社恐的事实。原来在我眼中他的一切缺陷,也不过是同我一般来自家庭强压下的畸形产物。

至此我的歉疚更深。那一刻我不再想要隐瞒,在一个同样的灵魂面前,不幸也并没有想象中那般难以言说。只是他的反应,再次超出了我的预期。

“去看看心理医生吧,我陪你。”

我惊讶地转头看着他。那双棕色眸子里只有认真和关切,没有丝毫想象中的鄙夷或者不屑。

人生中第一次,我竟从“我陪你”这简单的三个字中汲取到一丝缺失已久的温暖。十几年前还是不谙世事的孩子的我,高烧得几乎不省人事,却还记得流着泪扯住母亲的衣角,央求她不要把我一人丢在冰冷的病房输液。然而再多的泪水与恳求也终究无济于事,年幼的我只得到一句冷漠的“你已经长大了”,和她决绝的消失在病房门外的背影。

“你长大了”“你该懂事了”“别那么多事情”,伴着这些不变的话语,我从一个流着泪懵懂的孩子,过渡为早熟的少年,到现在麻木而冷漠的成人。我长大了,表面长成了他们想要的样子,内里却比虫蛀的朽木还要破败空虚。

所以,当听到他并不歧视我的不堪,愿意陪我去接受治疗,甚至真诚地鼓励我去直面自己,那时我心里隐隐有了一丝期待,在血缘之亲都无法做到的情况下,是否世界上真的会有人无条件包容和接纳另一个人。

虽然这么多年,对心理医生的抗拒早就根深蒂固。我不愿一次次回忆起黑暗的往事,不愿将自己剖析得淋漓尽致暴露在医生眼里。每次心理治疗后的几天,我也能偶尔看到所谓的人生的希望和光芒,但这一切都随着也许就是下一秒手机上显示的家人来电而全部破灭。久而久之同样的情况重复了太多次,我便也疲于寻求医生的帮助,不再试图用短暂而渺茫的期待与希冀来欺骗自己。

但是现在,诊疗室的门外,有了一个为我而等待的人。他会在我推开门的一瞬扬起明媚的笑脸,轻声关切地问着有没有感觉好一点。

有了他的陪伴,我也便渐渐不再抗拒治疗。每个周末我们看完医生,便一起闲逛在繁华的街头,再约一顿他最爱的火锅。

那时的周末算是我最轻松愉快的日子,褪下伪装和掩饰,和一个彼此能够万般包容和体谅的朋友相处,漫步走过每一条街角的路。

只是不知何时这份友情单方面变了质。也许是在某次阳光洒在脸上时他向我微笑的一瞬,也许是在火锅店里他贴心的为我夹着不辣的吃食,这些已经无从考究。我只记得又一个早晨他清醒之后,逆着朝阳,顶着凌乱的头发向我露出迷茫的笑容,那一刻前所未有的占有欲席卷着占据了胸膛。

想亲吻他,想握紧他的手,想与他共度一生。想每天早上拥着他醒来,迎着晨光彼此交换一个早安吻。

早在多年前我已明确自己的性向,也有过迷惘和徘徊,终究也平淡接受,只是未曾想过有一天会真切地对一个人产生如此强烈的爱意和占有。

然而我明白这份感情注定不见天日,他与我认知中的任何一个直男表现无异,甚至像他们一样标准的喜欢新垣结衣。

他还有着像孩子一样的纯粹,而孩子是无法回应这样一份违背了世俗过于沉重的感情的。

我都明白,所以选择了将它埋在心底,与平常无异陪他吃火锅,与他组队打副本,也在自弃时将他拉出泥潭。

只是其中的苦涩又有谁知。当他在寝室里谈论起哪个新生多么好看,或是与学妹单独去漫展时,我只得默默压下心中的惶然,伪装着平素的冷静,却在夜里心如刀割辗转难眠。

当他为我准备惊喜庆生时,望着身旁他被烛光衬得柔和的脸,我却想着未来的他会是笑意盈盈地坐在谁的对面。当他夜里突起肠胃炎我带他去医院打针时,忙前忙后伺候着难受的他,我又念及将来的他或许也会如此温柔地照顾着某个人。

苦痛的日子太多,我生出想要放弃的念头。在大四时我递交了去纽约高校的申请,也搬离了寝室,妄想着距离能够抚平暗恋的酸涩。

妄想终归只是妄想,缺席本身也是一种强调。独身在纽约的日子里,我依旧想着他,念着他。路过一个美丽的公园,我想他,想在夕阳下拉着他的手,两人漫步着直到太阳落入地平线。坐在校园里藏书万千的图书馆,我想他,想在午后斜阳穿过落地窗照映着他棕色的发丝时,亲昵地刮一刮他小巧的鼻子。走进宽街看话剧时,我还是想他,想带他来体会剧中人的悲欢,直到落幕后如雷的掌声将我们惊醒,相拥着感恩没有错过彼此的人生。

只不过现实的落幕后,惊醒,我依旧独身一人,绕过陌生的人群,回到冰冷的公寓,继续思念着隔了一整个太平洋的他。

联系从未间断,我们还是像大学一样,分享着彼此的生活,偶尔抱怨抱怨,想念彼此就通个电话,如同任何一对平常的好友。

后来一个同社团的学妹告诉我,他正在打工攒钱,想要来纽约找我玩,相见无可避免。

她对我说“要拒绝就早点想想借口”。

如何拒绝得了呢。我不会拒绝的。

几个月后我站在候机厅等他,来来往往的游客,说着不同国家的语言,在身旁穿梭而过。茫茫人海中我确是一眼看到了他,纵然他被淹没在异国人高大的身形中,身上的T恤和短裤并无多么出彩。

我唤了声正在茫然四处张望着的他,在四目相对的一瞬握紧了手,掌心泛起滑腻。

“老高!”他兴奋地拖着行李箱快步走来,临近时丢下行李小跑几步冲过来猛地抱住我。“这么久没见,爸爸可想死你了。”

我呆愣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,不属于自己的体温贴着薄薄的布料传来,快要烧灼皮肤。他柔软的发梢轻轻擦过我的耳朵,我开始害怕,如此贴近的距离,不知心悸是否也会传递。

“啊老高我太激动了,”片刻后他愣了一下,随即结束这个拥抱,“抱歉,忘记喷消毒水了。”

“没关系,已经好多了。”我笑了笑,努力控制住微微发颤的手,接过他的行李,“先带你回去。”

车上他神色兴奋地分享着留学的趣事,谈论着新出的游戏。听着耳边熟悉的声音,我一阵恍惚,似是重回到大学时代,那些每天都能相见的日子。

我并没有听进去多少他的话语,只是恍觉自己的自欺欺人,妄想时间和距离能抚平这份苦恋的折磨。然而从见到他的第一秒便意识到,本以为的能够放手,不过是潜意识里的自我保护。

陷入沙海的旅人,无论如何挣扎,终究也只能越陷越深。

我带他在外面吃了饭,没怎么逛,直接回到学校附近的公寓。他的行李不少,还有许多日本的特产,耗费许久才整理完毕。刚刚出租车上活蹦乱跳的人最终还是没有逃过时差的不适,闭着眼睛洗完澡之后就睡倒在了客房里,甚至连灯都忘了关。

我在洗漱完毕后隔着客厅一眼看到了睡得正香的他,松软的头发露在被子外面一截,还有几缕调皮地翘起。看着依旧像大学时期那样孩气的睡姿,我只得无奈地笑笑,轻手轻脚走过去帮他关了灯。

黑暗一瞬间降临,闭目适应了几秒后,我睁开双眼。

窗外一束银白的月光恰好落在床上,抚过他的脸颊和发丝,衬得白皙的皮肤更加无暇。我像是着了魔一样走近坐到床边,捕捉着房间中他平稳的呼吸,随之放慢自己的呼吸,直到它们交融,不分你我。

我静静地看着他,思绪回到几年前他犯了肠胃炎去医院的那个夜晚,罕见的外宿,那夜我也是这样坐在床边望着熟睡的他,在嘴唇即将触到那片温热时,突然惊觉直起了身子,懊悔不已。

从回忆脱身后才发现,这次,不知何时我已如愿吻上了他的唇。干燥而柔软,正如无数次想象中的一般。

我知道自己正在恶劣地趁人之危,只是快要冲破胸膛的心跳和爆发的爱恋,让我无法自抑地在他的唇上辗转轻吮。

他这么累,不会醒的。我安慰自己。

求你了,不要醒,让我做完这个梦。

紧密的唇齿相贴,我开始明白为何恋人们热衷如此亲昵的举动。这独属于他的气息和温度,让人心甘情愿沉沦于这一场赌局。

但是我输了。他的睫毛开始颤动,呼吸变得紊乱,那双小鹿一样的眼睛缓缓张开,月光照映出其中的惊诧与无措。

“老高……?”

被发现的瞬间,我以为自己会迅速找好借口,然而事实上只有秘密被人窥探的释然。我甚至能够从容地在他呢喃时咬住他的下唇,轻吮后,缓缓直起了身。

无言的对视,或许是我的眼神太过认真,理智回弦后他迅速拉上被子蒙住脸。

“一定是我做梦了。”

我一瞬间被他逗笑,听着他带着颤抖的尾音,心中的酸涩在蔓延。这样孩子气的逃避举动,何尝不是一种拒绝。

但我们都早已过了孩子的年纪。所以我选择拉下被子,强迫他的直面。

“这不是梦。欧阳,我喜欢你。”

我听到有个声音诉说着从前不敢幻想有朝一日能够说出口的话语,陌生得不像自己。

“从很久,很久以前开始。”

我已感受不到心脏的跳动,纵使它已经在胸腔中发出哀鸣。

他嗫嚅着,似是不知如何接受这巨大的震惊。漫长的沉默后,他试探着开了口。“可是老高……我拿你……一直当朋友……”

我何尝不知道呢。

“你无需回应我,”我故意笑得轻松,伸手抚了抚他的头发,“这次是个意外。抱歉,我莽撞了。”

不知自己是如何失魂落魄回到房里的。在熄灭床头灯后,再次笼罩的黑暗中,月光依旧那么亮眼。我开始想象时光能否倒流回从前,就让他在亮着灯的客房睡那么一晚,抑或在关灯之后,我从来不曾停留在他的床前。无论哪种,现在的他都不需要被迫面对难以接受的现实,这样苦涩的爱,本就该我一人承担。

意料之中的失眠,我细数着遇见他的每个日子。七年了,我看着他从栗色短发续成发尾及肩,从咋咋呼呼蜕为沉静内敛。他变了,被世俗逼得温顺,被压力催得成熟,被生活磨得现实。可他也没变,依旧保留着纯真,依旧残存着熨帖,依旧是我的救赎。

我不愿遮挡住他的光芒,让他每每念及这份感情时心中刺痛,扬起的嘴角变得紧抿。我更愿为夸父,追逐不息,奔跑不止,心甘情愿被耀眼的阳光灼瞎双眼,被灼热的汗水掏空体魄。他只需做毫不知情的太阳,继续发光发热。

他曾照亮我的生活,现也依旧,只是从一开始我便清楚,他的温暖永不属于我。我可以心甘情愿为守护他而身疲力竭,但不希望他有所察觉,更不希望他对此抱有丝毫愧疚。

然而现在他知晓了,以一种如此唐突而不堪的方式。

这夜他想必也失了眠。后半夜听到他窸窸窣窣地起来到客厅倒水喝,却不慎打翻了杯子,噪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刺耳。

我到底在期待什么呢。自嘲地笑了笑,不过是意料之中的拒绝,附加自己的任性过后他的魂不守舍。

第二天他故意拖到很晚才起来,许是不知如何面对,殊不知眼眶下的乌青早就将他出卖。我见他没有说话直接进了卫生间洗漱,便也只能压下那句“早安”,转身将凉透的早餐放入微波炉。

等下该说什么呢,我听着微波转动的声音心想,不然顺着他假装成一场噩梦吧,至少若无其事地度过这几天。

“老高等等!”思虑中我听到身后他急切的脚步声,随后双手落入一片温凉。

“想什么呢这么热的盘子直接伸手拿!”他握住我的手,放到手龙头下冲洗降温。我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指尖被烧灼的疼痛,不知是被餐盘的滚烫还是被他的触碰。

“我在想你。”

直到他的耳尖通红,我才发觉自己不经意间将心中所想说出了口。

“不是……”罕见的我也有些耳根发热,试图解释却欲盖弥彰,最终也只得坦诚。“对不起,让你难办了。”

他关上了水龙头,帮我擦干净双手,然而迟迟没有松开。我疑惑地盯着他,却见他双颊微红飘忽了眼神,低下头去。

“昨晚我有认真考虑,”他咬着下唇,发旋暴露在我的眼中,恰好是一低头就可以吻上的距离。“该是我说对不起,这么迟钝。”

“只是我……从来没有想过这样一种可能。”

我勉强地牵了牵嘴角,想抽出自己的手,却被他更用力地握住。

“你听我说完!”他有些惊慌,抬起头来直视着我,在眼神相触的那一刹那再次低下头去。“虽然以前没有设想过,但是我觉得……可以试试……”

有一瞬间我以为自己在幻听。“你说什么?”

“我是说……”他鼓起勇气再次抬头看着我,故意虚张声势,“爸爸可以勉为其难地给你一个机会。”

许是看我愣怔了太久,他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,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,“其实也没有那么勉强啦……”

下一秒我用尽全力将他搂进怀里。那一刻的幸福,就像一条马路上烈日暴晒的鱼,将死之际突降一场甘霖。

太大的诱惑下,我选择忽略内心的不安。其实我清楚他不懂真正的喜欢是怎样的,这些举动也只是不想失去挚友的心情加持下的被迫之举。

我从不知自己也可以如此感情用事。只是这代价,我用尽未来的数个夜晚悔恨无比。

那段日子,我带他逛了当初独身一人在纽约时想起他的所有地点。在傍晚的公园,散步时我牵起他的手;在学校的图书馆,趁对面的他翻书时我刮了刮他的鼻尖;在宽街看剧,终场时我环过他的肩将他搂进怀里。

还有很多很多,那些年缺席的他,其实无处不在。

只是我选择地忽视了双手紧握时他的僵硬,亲昵触到鼻尖时他的些许瑟缩,以及剧院里怀中的他,被舞台上细微灯光照亮的脸上,没有笑容,只有嘴角轻抿。

我陷入他为我努力编织而成的幸福的假象中,清醒无比,却宁愿当一个愚人,哪怕再多一分一秒。

直到那个夏夜我带他去看星星。我们并肩坐在草地上,面前是一泓平静的湖水。细听,不远处依旧能听到高架桥上汽车呼啸而过的风声,但这并不妨碍此处成为繁忙的纽约城中难得的静谧,就像是被树丛从车水马龙中分离出的另一个世界。

夜深星空的闪耀逐渐分明,倒映在湖中随着微风随着水波晃动成为浮动的光点,如若深蓝色长袍上镶嵌的宝石。一阵带着夏夜温度的暖风吹过,树丛里钻出几只萤火虫,微弱的光绕着他浮起的衣角闪烁,忽而又飞远了。

他转头看过来,那双眼睛里倒映着黑夜,倒映着星星,倒映着我。

在虔诚地吻上那倾慕已久的唇时,我似感官尽失,耳边只闻擂鼓般的心跳,眼前只有闭上眼微微颤抖着睫毛的他。

我控制不住浑身战栗,在他温热的唇上辗转厮磨。仅仅一想起我们正在亲吻,压抑多年的苦涩与占有就快要争先恐后地喷涌而出,淹没着,剥夺理智。

这本该是一个浪漫的吻。直到我发现他浑身僵硬。

感受着他努力掩饰的不自在,我知道,已经无法再对这看似平静的假象视而不见了。心中梗住的那根刺,趁它还没太深,也是时候连根拔出了。

那一刻我突然感觉到一丝释然。我松开抚着他发丝的手,侧身退回到安全的,朋友的距离。

“欧阳,坦诚地回答我好吗。”

他一瞬间挺直了脊背,紧张地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“嗯”。

“你在怕,是吗。”

他像是被人戳中心事一样睁大了双眼,下意识反驳“不……”

“你在怕,怕被我触碰,又怕被我发现。你怕你不答应我,就会失去一个相交多年的挚友。”

“我……”

“你不必牵强,这本就是我的错,不该让你知晓让你为难,让你夹杂着愧疚而选择了这条路。”

“但是欧阳你知道吗,我需要的是爱,不是怜悯。”

夏虫在草丛中鸣叫,又是一阵微风拂过。

“我时常在想自己是不是太过自私,这样是不是对你太过残忍。也许这场闹剧本就不该有开端。”

“该结束了。梦终归是要醒的。”

他张了张嘴,试图反驳。数次张合的双唇却吐不出任何的话语,最终也只能化作一声叹息。

“对不起。”

“你无需道歉,感情无法勉强。”

又是一片寂静,我用余光看到他左手攥紧了衣角。

“老高,你会因此疏远我吗。”

“我们……我们今后还能像大学时那样,一起聊手办,一起组队打游戏,等下个假期,我还能来纽约找你,赖在你家不走吗。”

我没有回答。远处又一辆车驶过,空气被骤然划开发出哀鸣,身旁的草丛里虫鸣悉嗦依旧。

“你看,我来的时候买了一堆消毒湿巾,就怕出门时不够用,你不在,我给谁用去啊。”

“还有我们说好的再一起去赏樱呢?等明年春天日本的樱花开了,风一吹,花瓣就铺满了整条人行道……”

话语最终因哽咽中止。听着那颤抖的声音,心像是被揉碎,被狠狠摔到泥潭里遭受万人践踏。我开始无比后悔为何那个夜晚月色太美,为何我失去了引以为傲的自控,为何要俯下身亲吻在他的嘴角。然而这一切已经来不及挽回,为了避免再错,我宁愿违背心愿,残忍地亲手打碎所有希冀。

“欧阳,我需要时间。”

“可我不……我不能失去你。”我听到他的声音再度喑哑。“我们认识了整整七年,怎么可以就这样……”

他看起来要哭了。忽然他侧身用力抓住我的胳膊,在星空的照耀下我看到他的眼中溢满泪水,闪耀着,就快要滴落。

“老高,你再亲我一次,这次一定行的。”

我任他攥紧胳膊,肌肤上传来的热度和痛感仿佛直达了心底,耳边响起细微的嗡鸣。我多想就这样拥他入怀,用力地吻他,用多年的友情要挟他留下。

“你再亲我一次啊……”他扬起无措的脸,乞求地看着我。透过那双眼睛,回忆突然泉涌,从那年心理诊所外饱含关切的眼神,到他请求带饭时狡黠而感激的眨眼,再到病床上他难受地蜷缩着望过来时湿漉漉的目光,回到现在满溢着痛苦和绝望的眼眸。

他不该是这样的。我想看到他的纯真与无忧,看他偶尔爆发出第二人格怼天怼地,看他一如当年樱花树下回首间笑得弯弯的双眼。

放过他吧。他从一开始就注定不属于我。

“算了,欧阳。算了。”

话音落地的那一刻我甚至能清楚地看到他的无力与苍白。许是因一滴泪水划过,他的眼眸瞬间变得黯淡无光,抑或是因为别的什么,我已强迫自己不去在意。

我知道自己对他很重要,只是并非在我所希望的层面上。

最好的朋友,这就足够了。

第二天恰好是他回日本的日子。在偌大的机场,快要分别的时刻,他背对着落地窗,背对着冉冉初升的太阳,踮起脚,紧紧地拥抱住我。

那天璀璨到让人落泪的朝阳,他身上传来的温度,和他落在耳边的呼吸,我这一生都不会忘。

后来的后来,他还是尽力地装作无事发生与我在微信上分享着日常生活,我也努力假装自己已经释然,像过去一样偶尔损损他。

那年年末的时候,我从大学时的一个学妹那里听说,他交了女朋友。那一刻我甚至有一丝宽慰,像一个即将执行死刑的囚犯,不用再透过暗无天日的牢房惴惴不安地等待着注定的结局。

审判终于到来,在一个平平无奇的下午,纽约两点的冬日暖阳正斜照着窗边的绿植。

透过那个小小的聊天框,时光倒转,我仿佛置身大学某一年那个同样无望的下午,他和学妹两人一起出去逛漫展,回寝才得知的我洁癖再次爆发,在冰凉的水中双手搓洗得通红。

那时我极怕,怕每一次他与女生独处,怕他在某个午后或夜晚回来,兴高采烈对我说一句“老高我脱单了”。

我知道像常人一样结婚生子是他逃不出的结局,就像知晓这份暗恋的无果一般。只是纵然告诉自己千万遍,冥冥中内心还是会生出一丝期待,期待自己也能成为世间万千终成眷属的有情人之一,等到他亲自握紧我双手的那一天。

怀着这样的心情惶惶了几年,时间的沉淀让我终于明白,命运并不会垂怜所有人。

我以为时光早已冲刷掉无望的希冀,然而现在,我依旧无法主动提起这个话题,无法若无其事地发一句“恭喜”。

所以我等他亲自告诉我。但是他没有。七年的友情最终还是变成了两人心怀芥蒂却都装作释然的游戏。

再后来过了一个月,我又从学妹那里知晓他与女朋友和平分手了,原因不详。得知的那一刻我甚至扬起了嘴角。

你看啊,没有人比我更适合你。

我一边松了口气,一边为自己的恶劣感到耻辱。

后来心思敏感的学妹告诉我,她察觉他很长时间的状态都不对劲,具体点说是从纽约回来后就有些失魂落魄,交往了女朋友也并没有改善这种状态。

她小心翼翼地问我,是不是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。

在太平洋的另一头我只得苦笑,轻描淡写地略过这个话题。切换到与他的聊天框,那句“你最近还好吗”却迟迟发不出去。

最终还是一字一字的删掉,让它归于沉寂。

来年的春天,纽约被困入不同以往的寒冷,街边的落叶树迟迟不肯露出新芽。在这样冷冽春日的一个深夜,我接到了他来自日本的视频电话。

“老高!”屏幕上他原本的娃娃脸明显瘦削不少,但这没有妨碍他听起来兴致高涨的声音。

“还好你没睡。快看,今年春天日本的樱花开的比往年都要美!”

说完,他把摄像头移位,对准纷繁的樱花树。数以万计的花朵迎着春日盛放,天空中的太阳看起来温暖到足以融化纽约的凛冽。

他果然没有骗我。一阵微风抚过后,飘落的樱花真的洋洋洒洒铺满了整条人行道。

这样明媚的春景,竟让人想要流泪。

过了许久,他将镜头切回自己。恰巧旁边树上一瓣樱花落下,飘飘忽忽落在他的发间。我伸手想要替他摘下,指尖触到了冰冷的屏幕。

“老高你怎么了?”他注意到我的恍惚,也许还注意到了我通红的眼眶。

“没事,只是有些困。”我眨了眨眼,费力压下眼中的酸涩,“……这样算我陪你看了樱花吗?”我笑着问他。

“你怎么能耍赖呢!”他也笑了,“那我下次是不是直接自己去火锅店再跟你开个视频好了,就当你陪着我……”

明明是笑着的,我却看到他的眼眶也一点一点红了。

我们都没有再讲话。日本赏樱游客的热闹透过手机扩散到整个房间,衬得它愈发冰冷。

突然他打破了沉默。“你后悔吗?”

“后悔什么?”呆愣了几秒,我装作没有听懂问他。

他没回答,只是透过屏幕直视着我的双眼。失真的摄像头让他的眼眸变为了更深的褐色。

对峙良久,还是我先败下阵来。

“我不后悔。”

听到这个答案,他很是僵硬地牵动了嘴角,露出一个勉强能称为笑容的苦笑。

“……但是高述,我后悔了。”

我没来得及问他是什么意思。在说完最后一句话后,那边就直接挂断,画面定格在湛蓝的天空。

那夜我做了一个梦。在浅粉色成片的樱花树下,他回首,一如大学时一起赏樱时那样笑得双眼弯弯。只是细看,他的眼角泛红,嘴里呢喃着模糊的言语。

我听不清,走上前想要帮他揩去发顶掉落的那一瓣樱花,然而被他攥住手腕推开。

靠近些,这次终于听清了。

“我后悔了。”

我从梦中猛地惊醒坐起,在触到泛着寒意的空气时不禁瑟缩。

他后悔在那个月夜睁开了双眼,后悔因为愧疚而做出的错误决定,抑或,后悔从一开始的与我相遇。

无论是哪个答案,我已强迫自己不再去想。

接下来的整整两天,我在微信上隔三差五给他留言,却全部石沉大海。在第三天的早晨,清醒后我第一时间去翻看他有没有消息。

这次他终于回复。寥寥数句,就可以把我直接打入地狱。

“老高,我想通了,我们还是不要再折磨彼此了吧。”

至此。我茫然地拿着手机走到窗边俯瞰,楼下正有早起的人向着朝阳晨跑。我又抬头看向初升的太阳,正如记忆中他离开纽约的那日一样明媚。

在一个美好的清晨,他残忍地与我划清界限,从此两厢安好,从此天各一方。

占据了我生命中为数不多的七年的他,就这样挥挥手,决绝地转身离去。他会渐渐忘了我,在古稀之年他拉起孙儿的小手时,或许思绪会飘回年少,依稀记起我这面容模糊的旧友,却喊不出曾经整日挂在嘴边的名字。

在临终之际,不知他会不会对着走马灯中也曾言笑晏晏的我们,露出一丝怀念。

思绪就这样飘了很远很远。再回神时,我听到门铃正在被按响。

揉了揉因为直视太阳而酸痛的双眼,我过去开门,却不敢奢想门后站着的,是命运迟来的垂怜。

“……欧阳?”我听见无措到颤抖的声音,陌生得不像自己。

“早啊。”他扣着卫衣的帽子,眼底有些乌青,想必是长途飞行劳累所致。

“你怎么……”

“我说过我想通了。”他摘掉帽子,随意揉了揉头发。我看到他剪掉了这几年续起的及肩长发,又回到了大学时代带着凌乱的栗色卷发。

电光火石间,我恍然明白“想通”背后蕴藏着的另外一种可能。

“而且正所谓礼尚往来……”

“所以这次轮到你还我一个机会了。”

看我不可置信地杵在门口,他便直接拖起行李箱闯进屋内。在客厅中央他停下,转头迎着我的视线,逆着穿透落地窗的斑斓暖阳,终于重新露出像过去一样纯粹而真心的笑容。

END



——
私心安排了HE,是欧阳自己迟钝没有想明白他对高老师的感情,直到他交往了主动告白的妹子后发现对高述的才是喜欢。后续会有另一篇欧阳视角的,交代一些经过以及后续。

评论(67)

热度(1566)

  1. 共62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